那一晚我入睡前得悉四死五傷,起身時驚聞已有 55 人死亡。
震撼令我深陷無力的創傷,不斷追看各大新聞,卻失去動力做更多。我既拍不出 Tyrone Siu 那麼偉大的作品;又寫不出《大城誌》那麼出色的訪問,為什麼要去大埔消費苦難?
最後我迫自己過去,就算只係彌補良心難安,都要拎啲物資過去與香港人共患難,結果見證到廣福邨物資站的最後一日。時間沒有原諒我的蹉跎,但也沒有懲罰我的遲到。
廣福邨平台上有一家人拯救了我。母親解釋她來的理由好簡單:看新聞的時候她不斷喊,與其喺屋企喊,不如過嚟幫手。
她的子女正就讀宏福苑旁邊的浸信會公立學校,幾名孩子熱情地推車仔和擺檔,大叫嘢食都係免費。
另一對父母帶着兩名小孩,幼子在胸前貼上「噴火龍義工」;長子在胸前貼上「帝牙盧卡義工」。我不知什麼是「帝牙盧卡」,託賴他們教我才懂。
在場的義工都清楚,物資其實充裕甚至過剩,但大家都想過嚟幫忙,因為唔嚟過意唔去。一位社工跪下為婆婆按摩,她解釋現在陪伴比物資更重要。
最近我最反感的事,就是萬聖節蘭桂芳有好多人,有人聲稱「香港返嚟喇」。蘭桂芳沒有資格配得起這句話,廣福邨才有資格。
就像在水底閉氣已久,重新浮上水面呼吸的感覺,人在廣福邨會感受到久違的力量,原來香港人(特別是中學生)仲喺度。
香港的公民社會已經不復以往,現在更像當年捷克的平行城邦(Parallel Polis)。平時只能在日常蟄伏,但有需要時便會復活。
還有一位媽媽帶着還在讀幼稚園的女兒穿梭,女孩逢人就派老師表揚學生叻叻的貼紙。她先送我一張超人,但意猶未盡,再送我一張白雪公主,上面寫着「努力」兩字。
兩張貼紙我都別我胸前。後來我看見欄杆上貼着母親尋愛女尋菲傭的告示,照片中女孩的裝扮正是白雪公主。
記住她的名字叫 Hannah。





